我與我的阿姨

他是我的小阿姨，大我還不到二十歲。

那是七年前，上大學前的那個暑假，那年阿姨為了犒賞我順利
考上了台大，她跟媽媽一起出了一筆錢，讓我得以出國去玩一
趟。最後我們去了雲南、大理、昆明、麗江，在旅途中跟阿姨
聊了很多，也包括我的家人、我的未來，我還記得那可能是我
第一次在親人面前啜泣。

後來上了大學，跟阿姨除了平常偶爾吃吃飯，幫她借借書，除
此之外也沒有太多的聯繫，不過每次只要去阿姨家，總是會讓
自己心情很平靜。這些年來我總是把自己放在朋友、球隊這個
區塊。阿姨知道我跟家人們的互動是少的，是緊張的，但她也
無能為力，因為他也是這樣的長大著。

我跟阿姨一樣，都是家裡少數資質比較好，比較會念書的孩子
，在阿姨很小的時候，他就被送到外地念書，許許多多的地方
都跟家裡扞格不入，我的媽媽、外婆跟他在想法上都有許許多
多的差異，他們覺得打不進我阿姨的世界，而我阿姨也打不進
他們的世界，就這樣過了快四十年，他們始終都是這樣。

去年的十二月十八日，我剛從史學盃的挫敗中慢慢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星期四的上午，十一點多我正在研究室裡閒晃，媽媽
來了通電話，電話那頭就是一陣歇斯底里與哭鬧，他說：阿姨
得癌症了，而且已經走到了第四期。我只記得那時我的腦袋一
片木然，只能依稀的順著我媽的情緒，稍微詢問一下目前的狀
態，手裡也開始查網路上的資料，只是，越查就越是心驚，當
看到可能只有幾個月的生命時，我的心情就此跌到了谷底。

我本以為去家扶淡水那次後情緒可以慢慢再拉起來的，我本來
是這樣以為的。

兩星期前，我到醫院看我阿姨，這是自從他住院、出院、住院
的幾次交替後，我第一次到醫院去看他，一方面是不忍，二方
面我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過的樣子，一直壓到了那天才去看他
。阿姨那天吃了很多，我們也聊了很多，他的心情感覺非常的
好，他希望我的未來不要再這麼的孤獨，不要像他一樣，總是
把事情壓在自己的心裡、身上。我阿姨其實一直以為我不在意
她的病情，這只是我一直沒說而已，講到難過處我們兩個都紅
了眼眶。

阿姨對我說，希望我未來面對你的家人，面對你的親密伴侶、
面對你其他的朋友也要像這樣，把你的感受說出來，認真的去
體會別人的感受，一舉一動與一言一行。不說沒人會知道，不
傾聽什麼也不會知道。

阿姨，你要快點好起來，明天就要開刀了。